故事简介:太宰治曾经也是个孩子,固执得守着那点从别人身上汲取的爱意,期待故事里完美结局的童话。
cp森太,有虐(但好像也没有那么虐),因为作者文笔有限,感觉虐不起来呜呜(哭)
故事线混乱,没有逻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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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太宰治曾做过一场梦。
这场梦里他是十几岁时阴郁的少年,脾性古怪,冷漠地游然世外,像是生下来就没心没肺的怪物,在亲生母亲的葬礼上也流不出一滴眼泪,他甚至不明白为什么要哭。
死亡难道不是解脱吗?人一旦死去,就不用为了活着而苦苦挣扎,露出狰狞丑陋的面容,也就没了不堪展现于人前的欲望,嫉妒、暴力、贪婪……人在死亡后的姿态永远是平静的,仿佛刚出生时的纯洁无暇。
正如他的母亲,活着时整日里尖叫咒骂着父亲在外面的每一个情妇,像是被魔鬼吞噬了良知,只留下疯癫后的深沉血腥,又在每一个深夜遭受着内心无止休的折磨。
然而在她死去的那一天,她的端庄、优雅、宽和,又重新回到了她的身躯,她闭上眼睛的面容美丽漂亮,被鲜花簇拥着,像是他曾在教堂里见过的圣母玛利亚雕像。
所以他笑了,换来亲生父亲轻蔑的视线,和兄弟姐妹们冷漠而嫌恶的眼神。
“真讨厌,他竟然在葬礼上笑了?”
“果然如母亲说的那样,他是个生来就给人带来不幸的怪物!”
他被赶出了那吃人的宅院。
身无分文。
或许哪天就死在不知名的小巷,也许那天阳光明媚,也许那天阴雨绵绵。
谁在乎呢?
手臂上骇人的伤口渗出了血液,那是被他称作“母亲”的人用藤条抽打出来的,很难相信她在重病时还有那样大的力气。
仇恨果真是可以滋养生命的肥料。
他有些感慨的想到。
2、
遇见森鸥外的那天是再平常不过的日子,河水依旧在寒冷的冬天冰冷刺骨,岸边尸体的血液顺着风一缕缕融进透亮的水面,然后把这鲜艳的颜色吞噬在深不见底的河底。
鲜血总会流尽,河水依旧清澈。
他迫不及待地想与“伙伴”拥抱,这次笃定会在窒息里与死亡亲吻,然而有人拉住了他的手臂。
“你在干什么呢?”胡子拉碴的男人背着医疗包,语气温和。
“自杀呀。”少年用看白痴的眼神看了男人一眼。
“入水自杀可不是好选择哦?”男人说。
“你怎么知道?”
“因为你总是死不了的不是吗?”
少年睁大眼睛,用很活泼的语调说:“哇——莫非你一直在偷窥我吗?”
男人摇摇头反驳了他的话:“我是担心你呀。”他穿着医生的白大褂,身上一股很浓的消毒水味。
少年却被这义正言辞的虚伪惊讶到了,这个男人明明在冷眼旁观他的自杀。虚伪的恶人他见得不少,这样理性又纯粹的冷漠却不常见,因为人心是这世上最为脆弱的东西,在顷刻间就如大厦一样崩塌,但这个男人不会,他不会有任何负罪感。
“你是恋童癖吗?”少年很真诚地发问。
“我喜欢十四岁以下的幼女哦。”男人也回答地十分诚恳。
男人又说他可以为少年调制自杀的毒药,无痛的那种。
少年呆滞的眼眸瞬间焕发出亮光,像是黑夜里的璀璨星河,他伸出手要和男人拉勾,像是真正天真单纯的少年,固执地相信自己世界里的童话。
他的腕骨瘦弱,整个人像是只剩下单薄的骨架,一阵稍稍剧烈的风就能吹散。
“你叫什么名字?”
少年歪了下脑袋,语调甜腻:“太宰,太宰治。”
3、
太宰治发现他被骗了。
这个狗男人答应要为他准备的毒药连个影都没有,每天都在敷衍他再过一段时间。他心知肚明在他还有利用价值的时候这个男人绝不会轻易让他去死,然而死亡的诱惑太大,像是无形的锁链牵着他的脖颈。
太宰治决定报复这个狗男人。
“森先生?”他用雌雄莫辨的柔软嗓音叫着男人的名字,羞涩地趴在门框上露出半边身子,在森鸥外看过来后眼中迸发出依恋的光彩,穿着堪堪遮住大腿根部的白色衬衫很是自然地小跑过去依偎在男人怀里,双手搂着男人的脖颈,脸颊贴着男人的侧脸,仿佛刚睁开眼睛的雏鸟。
光洁的大腿白得反光,连本来正常的称呼都变成会令人脸红的禁忌关系。
诊所里还有几个穿着黑色西装的男人,和一位红色长发,身着华丽振袖和服的貌美女性。他们在看到太宰治时有些讶异,但很好地克制住了好奇的目光,就像什么都没看到一样,只在离开时投向森鸥外的眼神多了几分复杂。
森鸥外:……
他似乎有些头疼,浅浅地叹了一口气,却没说什么,只揉了揉少年黑色的脑袋,低声哄着他把裤子穿上免得着凉。
太宰治笑嘻嘻地晃着腿:“好哇,你亲我一口我就穿。”
他扬着头,睁大一双圆溜溜的眼睛,伸出舌头舔湿了嘴唇,唇珠丰润清亮,像是新鲜水润的嫣红樱桃,似乎咬一口能尝到鲜甜的汁水。
森鸥外静静地看了他一会,眼神依旧理智,没有夹杂丝毫不堪的欲望。就连他俯身时在少年唇上留下的那一吻也是,仅是对待任性孩子一个温和的安抚,与他平日里的任何一个拥抱都没有不同。
太宰治却嗤嗤笑了,仿佛恶作剧一样,没有丝毫留恋地跳到地上,用那双乍一看清澈见底的眼眸扫了眼男人的下身,说:“你硬了。”
森鸥外仍然很平静地摸着少年的脑袋,动作轻缓,很是纵容。
太宰治顿觉无趣,又蹦哒着去翻找小诊所里摆放的瓶瓶罐罐。
“太宰君——酒精是不能直接喝的快放下——”森鸥外惊慌地喊道。
回应他的只有少年的笑声和破璃瓶摔碎的清脆声。
假惺惺,真令人讨厌。
少年唇角下拉,然而心脏却不受控制地加快了跳动的速率。
他与人群格格不入,从小被视作异类,他习惯了厌恶的眼神,可森鸥外没有。
就算他表露出了过于成熟的恶意,这个男人也不过对他可利用价值的评估更高一层。
就算如此,这也是他所接触到的唯一可算做善意的东西了。
何等可悲。
4、
一声利落的枪响后,又是一位无辜的少年被像是丢垃圾一样拖出去,在地上留下一道长长的血痕,整个屋里弥漫着刺鼻的铁锈味,仿佛已经融入空气中,经久不衰。
这是那位年老的港口黑手党首领下令在太宰治面前杀死的第七个人。这些少年没有做错任何事,硬要说起来的话,只能怪他们生在贫民窟里无权无势,因此成为了施展恐吓手段的最佳棋子。
太宰治抱着膝盖缩成一团坐在布满灰尘的墙角处,双手紧紧捂住耳朵,但这并没有用。他细细颤抖着,双瞳涣散,似乎濒临绝境。
一个十几岁的少年,幼年时生长于温室的贵族家庭,一但放在残酷的死亡威胁面前,就该是这样的反应吧?
老首领强硬地把太宰治从森鸥外身边带走,关在这个狭小封闭的房间里,原因并非像其他人想象的那样是因为忌惮作为私人医生的森鸥外,而仅是因为太宰治过于柔弱的外表使他在满是豺狼虎豹的黑手党里如同一只误入的兔子,引起了这位逐渐感到力不从心的老人的施虐欲,他迫切期望通过折磨弱小的手段,来树立自己岌岌可危的威信和地位。
太宰治满足了他阴暗的欲望。
尽管有几天没有进食,但离死亡的距离仍是天堑,各项生理机能都在良好运作,连维持苍白的脸色都需要刻意为之,这让太宰治有些腻烦。
耳边是少年细尖的惨叫,他身上灰扑扑的破烂衣服很快就被血液染红,和他整个人一起成为一件冷冰冰的物体,将被扔在随处可见的肮脏水坑里。
森鸥外就是在这个时候推开了门,太宰治便像是见到救赎一样扑到了他的怀里,手指紧紧攥着他白色的衣服,在上面留下灰色的指印。
森鸥外的脸色有一瞬间的奇怪,他浅浅安慰似的摸摸太宰治的头发,说首领要见他。
下属们都没有什么反应,他们想着首领无非是想出了新的折磨点子,只希望首领的兴趣能持续得长一些,这样他就不会有时间去关注他可怜的下属们。
至于太宰治,这个柔弱的少年会有什么样的下场又和他们有什么关系呢?
太宰治身体明显地抖动了一下,亦步亦趋地跟着森鸥外出了这间囚禁了他十多天的房间。
在走出房间的刹那,他抬起了头,露出一双深潭般冰冷的双眸,这双眼睛里吝啬于拥有任何除开黑色以外的斑斓色彩。
森鸥外牵上他的手,笑出声。
太宰治对上他写满浓厚兴趣的眼睛,故作无辜地歪了下脑袋,角度都是测量好的,这样最能体现出他的纯然与柔软。
“你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事吗?”森鸥外问。
“知道呀。”太宰治有些愉悦地回答,“我会配合你的。”
年迈首领被手术刀割破了喉管的丑态尽入眼底,太宰治静静站在窗户边,血月在他身后开出了糜烂的花。
他嘴角轻微地上扬,心里竟涌起从未感受过的喜悦。
太宰治第一次作为有价值的个体成为了这个野心勃勃的男人的共犯。
共犯。太宰治伸出舌头舔了舔嘴唇,啊,他喜欢这个词。
5、
太宰治讨厌狗,说是厌恶也不为过。他曾经幻想过这世上的狗都灭绝了那该多好,但很快就放弃了这个不现实的想法。
说起他厌恶狗的缘由,那要从某一位兄长故意把他锁进一间狗舍说起了。那猎犬体型庞大,在月色下可看见其牙齿锋利,晃着白光,涎水伴随着粗气滴落在茅草堆上,那狗目光锐利,似乎把他当成了猎物,嗅着味道逐渐逼近。说起来惭愧,太宰治当时竟还想着如何获救,五岁时到底是年少无知,不知道死亡的曼妙之处。
但从此他对狗这种堪称愚忠的生物没有丁点好感。
他把中原中也比做狗的时候本来只想抱初见时被踢了好几脚的仇,却没想一语成谶,发现了透过现象看本质的精髓,不由感叹自己的先见之明。中原中也跟他同龄,性格方面却是千差万别,太宰治自认为他自己是性本恶,中原中也却身处泥沼偏要发光发亮,凭什么?
好吧,太宰治承认他是嫉妒。
在之后很长一段时间里,把中原中也坑到港口黑手党是他做过的最后悔的事,没有之一。
“呜哇,中也你不愧是狗欸,这个项圈真适合你!”太宰治用亲昵的称呼喊着中原中也的名字,尽管话语中讽刺意味十足,不免被其他人当做小孩子的任性脾气,报以了然一笑。
“这是choker的时尚,呵,不指望你能懂。”中原中也鄙夷地看了他一眼,就像是大人总是敷衍小孩说“你长大就知道了”时的语气。
太宰治笑得很诚恳:“那不还是狗吗?”他吐着舌头边跑边说:“中也是狗狗诶——啊,还会汪汪叫,真可爱哦。”
隔天,中原中也是狗子成精的传言就散布了整个港黑。
一整天都被当做稀有物种围观的中原中也:太宰治你个混蛋玩意!
这个时期的中原中也有一个致命的弱点:好面子。
“我讨厌他。”尽管太宰治对外说过无数次讨厌中原中也的话,但那时黏糊糊像是撒娇的语气像是一层保护膜,揭下来之后,便散发颓靡的腐朽味道。
太宰治随意地玩着森鸥外搁在桌面上的手术刀,刀尖把他的指腹划出一道细小的伤痕,血液迫不及待地向外涌出,被太宰治用舌尖卷进口腔。
“我讨厌他。”这个少年慢吞吞地重复了一遍,一双眼睛紧紧盯着正在为他翻找绷带的森鸥外,眸光暗沉。
森鸥外用酒精给他指尖的伤口消毒,认真地说:“我知道了。”
尽管森鸥外的确认为中原中也会是一把好用的刀,但他还是偏爱太宰治,所以在太宰治故意使中原中也受伤的时候选择缄口不言。
这样毫无原则的偏宠使太宰治憋了几天的郁闷心情顿时瓦解,对待中原中也的态度才稍稍和缓许多,勉强提出了和中原中也搭档的提议,让森鸥外不由投来诧异一眼。
太宰治之所以把这眼神称之为“诧异”,只是因为他不太想承认森鸥外早已稳操胜券地猜到了他的想法。
他自己提出来是没问题的,但一想到森鸥外也是希望他和中原中也做搭档,就会有点生气。
森鸥外怎么能把太宰治和中原中也相提并论呢?就好像在他心里这两者是同等地位一样。
“太宰君最近心情不好吗?”森鸥外正仔细拆着太宰治脖子上的绷带,那上面被硝烟余波染上了灰色。
“唔,没有哦。”太宰治微扬着下巴,让森鸥外的动作进行得更流畅,他眯着眼睛,像一只品种高贵的猫。
森鸥外轻笑:“小骗子。”他亲昵地捏了捏少年弧度优美的后颈。
太宰治扭过头,眼神控诉:“因为你最近总是带着爱丽丝逛街。”
森鸥外最近迷上了换装小游戏。
“太宰君要一起去吗?你不是一向不喜欢出门?”
准确说,是不太喜欢和森鸥外一起出门。
也不知道为什么,他总怕别人看出来他事实上有多依赖这个男人。直到那一天的到来,他才发现,原来自己心里早已做好了被抛弃的准备,以至于不会显得太过狼狈。
“那算啦~你早点回来哦。”
5、
众所周知,太宰治平时无欲无求,无论是奢靡的黄金还是璀璨的珠宝都没办法吸引他的任何注意,在有一段时间里,他甚至安然自得地待在镭射街的集装箱里,一盏破旧的灯泡,一顶吱呀作响的小床。
但他有一个颇为执着的爱好——自杀。
之所以称之为爱好,是因为他每次受伤都恰到好处地控制在濒临死亡但差一口气就绝不会死的程度。
在经历过最开始的兵荒马乱后,大家也都习惯了,有时候看到挂在树枝上的某位少年还会很平静地把他放下来找首领。
森鸥外对他的纵容简直称得上丧心病狂,每次都勤勤恳恳地帮他处理伤口,简直是个称职的老父亲。
他似乎从不担心,那可能是因为他再清楚不过:太宰治真正想死的时候没人能拦得住。
太宰治最近觉得森鸥外有些冷淡,具体表现为他在听到太宰治在任务中自杀时很明显地皱了下眉头。
“太宰君。”森鸥外挂着一张笑脸面具,在会议上众目睽睽之下用冰冷的语气说到,“下不为例。”
太宰治有些茫然,心脏抽痛,但他还是笑着拖长了音调:“好~”直到会议结束,他的手指仍在微微颤抖,森鸥外没再看过他。
并非是因为他伤害了自己,而是他任务出了差错没能按照计划那样完美完成,但其实并不算是大事,最多就是丧失了一个合作方。港口黑手党已经发展成现在的规模,一个合作方而已,实在不值得森鸥外动这么大火气。
森鸥外只是在借题发挥,是对他这些年对任务敷衍态度的不满。
但森鸥外也骗了他。这个男人说他加入黑手党后会得到一些不一样的东西,能够近距离的观察死亡和暴力,说不定会找到活下去的意义。
但没有,他找不到。
他只能固执地抓住一根摇摇欲坠的稻草,对身后的万丈深渊视而不见。
6、
太宰治径直推开了那扇雕花沉重的首领室大门,和往常一样,下属们朝他弯腰行礼,没有拦他。
中原中也刚好扶着帽沿走出,两人对视一眼,难得没有互相呛声,而是冷冷淡淡打了个照面后擦肩而过。
“早上好~爱丽丝酱。”太宰治先是朝金发的小姑娘笑着挥手打了个招呼,虽然之前的自画像把小姑娘吓了一跳,躲了他好几天,好在今天还算平和,小姑娘甚至友好地邀请他一起吃蛋糕,太宰治不爱甜食,拒绝了。
身形逐渐抽条的少年已经没比森鸥外矮多少,说不定再过几年就能比他还高了,但他依旧喜欢像小孩子那样坐在男人腿上。
太宰治:“你给中也又派什么任务啦?”
森鸥外:“需要他出国一趟。”
太宰治就没有再追问。
“你昨天答应我要做螃蟹火锅的不会忘了吧?”
森鸥外:“怎么会?你在这里陪着我一起回去吧?”
太宰治吐了下舌头:“才——不要。”他在森鸥外愣神时抬头在他唇边留下亲吻,轻飘飘地没有一点重量。
“我回去给你准备一个惊喜哦。”他说完就风风火火地跑了出去,被无情“抛弃”的森鸥外怔怔地看着他的背影,那被风扬起的黑色外套,竟让他刺痛般的捂上了双眼。
爱丽丝面无表情地问他:“你后悔了吗?林太郎?”
森鸥外语气很轻,被风吹散:“那也是,不得不做的事。”
森鸥外回家的时候才看到了太宰治的“惊喜”:黑发的少年穿着黑色蕾丝边的华丽洋装,脑袋上绑着一朵鲜红的玫瑰,那张清秀精致的脸上被打上了魅惑的光影,他嘴角的笑容与唇边的酒液融合为一体,使唇珠丰腴,比之毫无生命力的玩偶增添了几分诱人的生动。
然而他的举止又显得那样纯真,扑棱着双腿,嘴里含着银匙,看森鸥外半天没有动静,又刻意走到厨房门口,趴着门笑。
他没有穿鞋,那洁白的、不该染上任何尘埃的双足轻点着地面,被森鸥外拦腰抱起来放到沙发上,亲吻他的眼睛、眼尾、脸颊,最后停留在鼻尖上。
森鸥外说:“你乖一点。”
太宰治眨眨眼,很是乖巧的应了,他目光追随着森鸥外的身影,看他围上那条幼稚地画着笑脸图案的围裙,目光专注地在厨房忙碌。
烟火气晕染了他略显冷淡的侧脸,想必任何人都猜想不到,港黑首领竟然会亲自洗手做羹汤。
太宰治喜欢缠着森鸥外下厨,因为他只能在这样温馨的氛围里,感受到不该存在的永恒。
森鸥外:“太宰君,想不想成为干部呢?”尽管这是个问句,却没有允许人拒绝的意味。
太宰治嘴里满是鲜甜的蟹肉,含糊不清地说着:“好哦。”
普通下属,干部,甚至是一只被锁在笼里的金丝雀,这对他来说都没有任何分别。
他有着与生俱来远超常人的清醒与透彻,这是他痛苦的根源所在。他同样也有异常天真的执拗和固执,认为自欺欺人就能使一段关系回到最初的原点,殊不知只能在绝望里越陷越深,最终变成自己最厌恶的模样。
7、
太宰治的自杀越来越频繁,而且自杀的地点逐渐偏僻,下属们需要耗费更长的时间去寻找他的踪迹,这也意味着他也许会错过最佳治疗时机,导致生命濒危。最严重的一次甚至因为出血过多停止了心跳,在重症监护病房里待了整整一个月,醒来时就见到森鸥外疲惫不堪又有些厌倦的眼神,但他的心情却未能因此难过,而是平静地接受了从此他真正孤身一人的现状。
所有感情都是有保质期的,这是他肆意挥霍的下场,也是罪有应得,没有什么可指摘的。
他开始想念死亡了。
织田作之助就在这时出现在他的生命里。
这个放到人群里没有一点特色的男人,耐心又心甘情愿地收敛起每一具尸体,又把所有活下来的孩子挡在炮火之后。他有着高超的用枪技巧,却固执地秉持不杀人的理念——作为一名黑手党。
太宰治曾好奇地问他:“那你为什么要加入黑手党?”
织田作之助很诚实地答:“因为工资高吧。”
从未因钱财烦恼过的太宰治不太理解,但他哈哈大笑。
太宰治之所以对织田作之助感兴趣,是因为他看不透这个人。他不懂织田作为什么要把那些在战争中丧失父母的孩子救下来——那些弱小的生命就像是达尔文所提出的“物竞天择,适者生存”,是注定要被命运抛弃的人,这样的人在这世界上数不胜数。任何一种东西只要数量一多,就变得廉价起来,就像生命。
他同样不懂为什么织田作要为了所谓“梦想”放弃他本该拥有的大好前程。
“以织田作的实力,当个干部应该绰绰有余吧?”
“虽然我觉得不是……但我现在就挺满足了。”
“成为小说家那么重要吗?”
“因为能从中获得价值吧。”织田有些犹豫地答。连他自己都处在一种混沌和迷茫里,他放弃了自己习惯了十几年的生存方式,去探寻一种新的生存可能,尽管他自己都不知道未来会是什么样子,但至少现在他不后悔。
太宰治自己是个被世界排斥的幽魂,但他总会被执着又善良的人吸引——森鸥外除外。他曾剖析过自己对森鸥外那种堪称病态的迷恋从何而来,那可能是他被排斥在外的人生里第一个对他释放善意、赋予他价值的人。
某次偶然间,他们发现了一家名为“Lupin”的地下酒馆,太宰治感觉自己号称“千杯不醉”的名号受到了挑战。
“我要与你一决胜负!”太宰治大声宣布,把一杯冰啤酒重重搁在台面上,冰块随着酒液晃动了几下,险险就要溢出。
尽管他的郑重宣战并没有使唯二在场的人露出任何回应的姿态,太宰治并不介意地翘着腿坐在转椅上,似乎有些醉意,痴痴地笑着,眼神却是一片清明。
织田犹豫了一下,觉得自己反应都没有是不是不太礼貌……毕竟面前这个少年看似年幼,却是真真切切的准干部大人。于是他僵硬地举起酒杯,嘴里发出毫无感情的“……哦。”
太宰治又是捧腹大笑。
“织田君真是太有趣了。”他笑说。
织田似乎是有点高兴:“以前认识的人都说过我很无趣。”
太宰治看着他毫无波澜的一张脸,“呃”了一声,这个人是不是表情从头到尾都没变过?
一直到天边冒出蒙蒙的亮光,织田作之助一直维持着面瘫的脸,饮下杯中剩余的酒。桌上已经摆着横七竖八的空瓶,太宰治脸颊飘红,慵懒地趴在吧台上哼哼唧唧。
“……好难受,不想走。”他用脸颊蹭着带着凉意的杯壁,一边用可怜兮兮的眼神去看仍然清醒的织田,“背我背我~织田作~”
织田:“……织田作?”
太宰:“啊,嘴瓢了。”但他转念一想,说:“我觉得这个称呼很适合你耶。”
从此织田君正式变成了织田作。
8、
“……怎么了,森先生?”太宰治在森鸥外若有所思的眼神下浑身不自在地抱着手臂,森鸥外已经飘来数个看不清情绪的眼神了。
森鸥外:“你衬衫是不是大了点?”
太宰治:“……啊?”
他低头看着确实有些松松垮垮的衬衫,恍然:“哦,穿错成织田作的衬衫了。”
虽然有些不伦不类,但太宰治向来无所谓形象。
“你呀。”森鸥外有些无奈,“我这里还有几件你的衣服,去换了吧。”
太宰治笑嘻嘻地扑到他身上亲了一口:“好哦。”
“织田作……是织田作之助吗?”森鸥外似是有些好奇,“那个使用双枪的杀手?”
“果然森先生也觉得很奇怪吧?”太宰治边穿衣服边答,“不杀人的黑手党,我还是第一次见。”
森鸥外“嗯”了一声,又不太感兴趣地埋头工作,堆成小山的文件把脑袋都挡住了。
“是啊。”他意味不明地感叹了一句。
太宰治瞅着他眼下的一片青黑,在走前端来了一杯热腾腾的茶水。
森鸥外看了他一眼,又低下头,问:“又去喝酒吗?”
太宰治语气欢快:“嗯嗯,好不容易森先生给我放了一天假嘛。”
森鸥外握笔的手顿了一下:“你最近做任务那么认真啊,要不要多放几天?”
按照太宰治那个躲懒的性子,必然会从善如流地应下——然而他只是笑了下:“不用了吧。”
太宰治本来没有酒瘾,他在遇见织田作之前喝酒最多时候是为了看中原中也跳脚而把他珍藏了许久的红酒一饮而下。但现在他突然习惯了这个小酒馆,无论是那首经典的慢摇,还是基本上没有什么客人的吧台。
织田:“你今天还是去我宿舍?”
太宰想了想,说:“……我今天回家。”
但他在月色下与织田分道扬镳的时候才想起,他哪里有家呢?
最后他凭着直觉走到了曾经住过的狭小的集装箱,被子倒还在,只是潮湿又满是灰尘,灯泡离彻底报废也不远了,灯光忽明忽灭。
身为准干部的他当然有组织里分配的房产,说是穷困潦倒实在是过于矫情。但太宰治还是合衣躺在了这张快要挤不下腿的铁床上,长腿委屈的蜷缩着,睁眼到天明。
9、
越多的目睹死亡,就越发现其实世上大多人的死亡都是没有意义的,他们既不能带走什么,又无法留下什么。
怀揣着这样的想法,太宰治又遇见了一个奇怪的人——坂口安吾。
“这么做有什么意义吗?”他凑近后拿起一张写满了个人信息的纸,那就像是人死后才会留下的墓碑,轻飘飘的重量便涵盖了人的一生。
“‘意义’这种东西,本来就没有既定的标准吧。”坂口安吾很平静地说,“对于我来说,记录下每个死者的生平,就是有意义的事。”
太宰治回头看向了织田:“织田作也说过写小说这件事对他来说是有价值的。”他突然有些丧气地垂下脑袋,“可我好像没有价值啊。”
或许是有的。
他为组织获得利益对森鸥外而言就是有价值的吧,只是这价值的份量越来越低,直到当他连这点价值都没有的时候,太宰治又当何去何从呢?
织田:“所以太宰你是把自己和写小说这件事放在同一个地位了吗?”
太宰一愣:“诶?”
织田:“我们现在讨论是并不是自己对别人的价值,而是对自己而言什么东西才最有价值呀?”
太宰治像是遇见难题一样眉头皱成一团,然后摇摇头:“我觉得没有东西对我来说是有价值的。”
织田也帮助他思考:“工作?”
太宰治嫌弃地说:“我又不是安吾。”
坂口安吾:……
织田从善如流地说:“我想也不会。”
坂口安吾:?
织田:“螃蟹?”
太宰治思考一下:“勉强算。”但他又说:“但是我想了想,觉得就算哪天有人告诉我再也吃不到螃蟹了我也不会特别伤心。”
织田又说:“这样看,死亡对你是最有价值的吧?”
太宰治星星眼:“的确是,一想到我如果怎么都死不了感觉人生都变成灰色了……”
坂口安吾:“明明是很正能量的话题为什么突然变得奇怪了起来?”他无奈扶额。
太宰治曾经也跟人提起过有关死亡的话题,可惜他们都不耐烦地认为他是在故作玄虚,以正常人的思路来看,“生存难道不是一件本能的事情吗?”,所以太宰治便放弃了寻找共鸣的想法。
然而他遇到的这两个人,他们或许也并非全然理解太宰治的想法,但他们的耐心绝无仅有,在这里太宰治不必担心被视作异类,可以说是在黑手党里他唯一能放松的时刻。
太宰治开始寻找价值。
他捡回了一对孤儿,试图从中获得养孩子的乐趣,和织田作一样。
——他失败了。
他等待在抢救室外,里面生死不明的是那位对孤儿中的哥哥,芥川龙之介。这个男孩身体孱弱,带着一身的病痛偏偏有着狼的眼睛,然而黑手党里弱小是原罪,太宰治的一时纵容换来的是他人生命的代价。
芥川龙之介和当年的太宰治一样,为了别人赋予的价值欣喜若狂,这点共同让太宰治心生恻隐。
那便就这样活下去。
太宰治眼神冷漠下来。
“芥川君会没事的。”森鸥外把少年揽进怀里,抚摸他的后脑,眼神柔和而复杂。
森鸥外常常露出这样的眼神,太宰治并不能理解他在想些什么,他猜测也许是又忌惮又不舍得舍弃这样一颗好用的棋子,总之不会是爱。太宰治从前想法设法地想证明森鸥外对他的爱意,可现在却不愿意承认那份感情的真伪,因为这样会让迟早被舍弃的他显得更加可悲。
10、
太宰治被森鸥外从小教导,因而他举止随性里总带着点处变不惊的优雅,这份面具在得知织田赴死的那一刻荡然无存。
他紧紧盯着桌面上那张鎏金黑底的异能许可证,按着手抑制撕碎它的冲动,他不再去看森鸥外那张可恨的脸,一想到那上面可能写满居高临下的怜悯,太宰治就恨不得一枪打进他的心脏!
“别让我找到机会,森先生……首领。”他语气轻淡而阴冷,“我会带着你一起下地狱。”
两个端着枪的下属身体轻轻颤抖,太宰治从他们中间走过,眼里是一片漆黑的深渊。
他说:“滚。”
他背影沉重,肩膀紧绷,披在身后的黑色大衣却轻飘飘得像是风筝的引线,它落下的一瞬间,引线便无声地断裂,风筝飞走了。
笼里心甘情愿画地为牢的鸟雀被驱赶着奔赴自由,它长鸣一声,不再回头。
首领室从未如此空荡过,寂静得连叹息声都一清二楚。
森鸥外静静坐了一会,连姿势都未曾改变,他似乎永远是执棋者,运筹帷幄高高在上。忽的,他把桌上所有东西挥落到地面,瓷器裂开,那破碎纹路正如永远无法闭合的镜子,永不重圆。
茶水浸湿了那张他费尽心机得到的许可证,被不知何时出现的爱丽丝拎着一角捏在手上,这女孩嗤笑了一声,又问:“你后悔了吗,林太郎?”
森鸥外的回答与以往别无二致:“不,本该如此。”
太宰治当不了笼中雀,他的下场只会是在黑暗里越陷越深,直至死亡。
11、
晨光熹微,太宰治从睁开眼,眼神有着大梦初醒的迷茫。他好像做了一场梦,梦里的内容却全然忘记,只有心脏隐隐传来的疼痛残留在身体里。
自从加入武装侦探社后,他难得这样早起,脑子里一片清醒。幽幽叹了口气,他认命般的穿上衣服,镜子里那颗蓝宝石似的波洛领结闪烁着光亮,正如他鸢色的眼睛,笑起来春风拂面,百花绽开。
太宰治在今天会遇到一位白发的少年,少年将他从河水里救起,从此太宰治也能成为被依赖的前辈,干着救人的工作。
这个时候太宰治才明白,他曾避如蛇蝎的太阳其实没有那么恐怖,他没有被灼伤。